番外二
流浪王妃嵯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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嵯峨浩,日本华族嵯峨家长女,因嫁给末代皇弟溥杰而改名为爱新觉罗·浩,如同严歌苓笔下女主一般的传奇人生经历,深深烙印着时代和民族的伤痛记忆,令人不胜唏嘘。
1914年(大正三年)3月16日,嵯峨浩作为嵯峨实胜侯爵的长女诞生,母亲尚子生产时年仅十八岁,这在当时亦属常见。
作为名门之后,可以想见,嵯峨浩的少女时代是在优渥和精致之中度过的。
嵯峨浩曾回忆到,舅舅从意大利购回一幅巨大的壁画,仅仅因为旧宅不合尺寸,便拆了重建三层新楼来安置。顺便一提,旧宅原主人是福泽谕吉(日本著名思想家、教育家,庆应大学创立者)的养子,重建耗资50万元,换算如今大约要花费几十亿,而重建后的新楼据说已经变成了泰国大使馆。
也许受此熏陶,嵯峨浩痴迷于书法、绘画,在女子学习院期间更经由多方名师点拨。女子学习院是权门贵族子女云集之所,进入高等科学习的不过二十人,嵯峨浩能与日本天皇、朝鲜李家的公主同班,师资水平之高自然可以想象。
1936年(昭和十一年)11月,嵯峨浩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日本军部本庄繁安排的相亲而改变。
关东军打着五族协和、王道东土的旗号在中国东北建立伪满洲国,溥仪随之登基称帝。因溥仪膝下无子,关东军便将注意力放在皇弟溥杰身上,意图通过日满联姻,加深对于伪满洲国的控制。对于关东军的操作,溥仪表现地非常抗拒。因此选妃一事,由日本军部秘密地地下推进。
日本军部本意迎娶皇女,此路显然不通,便将选妃目标圈定在公卿华族后裔。
当时溥杰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毕业时获得天皇恩赐银怀表(据传毕业前六名方可获得望远镜和怀表)。对于选妃一事,溥杰本人原本不十分上心,只是当见到嵯峨浩的照片后,态度大为改观。
当政治联姻成为必然,嵯峨家人也反过来劝慰嵯峨浩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于母亲经过占卜,算定二人金玉良缘,必有善终。
1937年(昭和十二年)1月18日,相亲在嵯峨浩舅舅的三层洋楼秘密进行。
溥杰惊讶于大厅门口的一对景泰蓝狮子,那曾是爱新觉罗家在北京万寿山离宫中的摆物,后在日清战争中被海军以战舰运回日本,后经辗转来到嵯峨家,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溥杰日语很流利,但却几乎没有说话,而嵯峨浩仅仅说了一句话拜托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4月3日举行了婚姻典礼,日本军部完全掌控了一切,甚至嵯峨家出席人员都限定近亲和朋友五人之内。
三个月后,卢沟桥一声枪响,中日双方全面开战。
日本不对。嵯峨浩忍不住说。
满洲和中国,本来是一回事……溥杰缓缓说道。
时代的洪流,人如浮萍落叶,不能自专。
来到中国的嵯峨浩感觉到溥仪的敌意和冷落,毕竟在日本军部的力促下,溥仪签字通过了《帝位继承法》,核心就是帝子孙皆不在,传帝兄弟及其子孙。
溥仪多年不育,而嵯峨浩已经有孕在身。溥仪明白,如果嵯峨浩诞下男丁,恐怕自己的人身安危都在日本人一念之间。所以,凡经嵯峨浩手的饮食,溥仪必定等待皇弟溥杰先吃进肚中。
天佑中华,关东军的罪恶计划因为嵯峨浩女儿慧生的诞生而破产。
相比较恼羞成怒的关东军将领,溥仪对于嵯峨浩和慧生的态度大为转圜,甚至还责备溥杰令嵯峨浩过得寒酸清苦。末代皇帝自然不知,嵯峨浩已经将家中珍藏择优带来,只是这些藏宝与曾统辖华夏四百余州的清廷相比,犹如流萤之比皓月。
嵯峨浩接连诞下两胎女儿,日本也随之全面战败。
嵯峨浩夫妻被苏联红军俘虏,之后溥杰自苏联转至抚顺关押,嵯峨浩回到日本。
失去溥杰消息的嵯峨浩备尝相思之苦,也因为其王妃的身份,在祖国日本的处境十分尴尬。
当辗转得知溥杰的下落,慧生忍不住提笔向周恩来总理写了亲笔信,希望能与父亲保持通信,在押战犯也因此陆续得到与家人通信的权利。
雁鲤过江河,也将分属海峡两岸的心牢牢捆绑在一起。
两年后,长女慧生和同学大久保陷入恋爱,嵯峨浩坚定认为女儿是中国后代,应当嫁给中国人,孰料慧生竟与大久保双双殉情而死。
这份至情至性、至刚至烈,也许是来自父母的传承。
我们无法想象嵯峨浩会如何跟溥杰表示她的歉意和懊悔,之后次女嫮生还要嫁给日本人,嵯峨浩便没有反对。嫮生后来做了五个孩子的母亲,享受到姐姐未曾奢望的天伦之乐。
1960年溥杰获得特赦后,嵯峨浩便申请回中国。
1961年,克服诸多困难,并在周总理直接指示下,分隔十六年的夫妻二人终于团聚,同年,嵯峨浩加入了中国国籍。
嵯峨浩与溥杰在北京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团圆时光,于1987年6月20日因肾病离世,享年73岁。七年后,比嵯峨浩年长七岁的丈夫溥杰也因病去世。
据传,夫妻二人的骨灰,一半葬于日本山口县下关市中山神社(嵯峨家神社)的爱新觉罗分社内,另一半葬于北京。
历史故事往往比小说家言更为离奇,嵯峨浩与溥杰虽然历经家国仇恨,依然鹣鲽情深,也算是灰暗之中的一点点慰藉。
嵯峨浩深情地回忆,当她跟冈田三郎助学习油画时,溥杰也在跟随横山大观学习日本画。而溥杰也曾赞叹嵯峨浩除了有明星一般的美貌,对于中国画尤其吴道子的画具有极高的鉴赏水平。
在绘画方面具有的共同爱好,无疑为二人的爱情打下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