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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胭脂醉
周春白笑容僵硬。
狗太监。
她道:等得。
凌知光却忽然寒了脸,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回答。
他道:既如此,周侍郎便慢慢等着吧。
言罢,他向屋内走去,又吩咐了一句:莫要怠慢了周侍郎,取十坛胭脂醉,好生招待。
是。鸨母笑着。
周春白望着阖上的房门,皮笑肉不笑。
莺莺燕燕们又围上来,一杯一杯地递酒。
周春白心中发狠想,不就是十坛酒凌知光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偏不如他的意!
眼一闭,拎起一坛酒就灌了进去,五脏六腑似乎都灼烧了起来。
而楼上屋内,凌知光不比她好受。
他让苏罗星将窗户全部打开,驱散里面浓得熏死三头大象的催情香气,坐在窗边缓了许久。
他揉着眉心。
苏罗星蹲坐在他身边,问:她会走么
凌知光道:不知道。
楼下时不时传来叫好声。
过了片刻,凌知光浑身难受一样动了动,问:去看看,走了没有。
苏罗星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看,回身摇了摇头。
他回来道:喝得好猛!已经下去三坛子了!
凌知光蹙眉。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的喧闹声越发多了,甚至偶尔能听见周春白一声高喝:喝!
凌知光目生怨气:她真玩上了
苏罗星道:督主,我们在这儿蹲着——不是,在这儿坐着,也不是良策呀!要不跳窗走
凌知光点点头,爬到窗边,刚伸出去一条腿,忽然有平榷卫急匆匆上来禀告:督主!八坛了!再喝下去死人了!
凌知光神色一凛,收回那条腿,阔步冲下楼,拨开围绕的人群,看见了躺在美人怀中的周春白。
她已经喝得快不省人事了,面色潮红,眼睛半睁,手里还抱着一坛酒。
凌知光上前扶住她,苏罗星让周围人散开。
解酒药!他伸出手,语气有些焦急。
周春白这个犟种!
真是不要命了!
苏罗星手忙脚乱从怀里摸出玉瓶,倒了两颗。
凌知光掐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进去。
周春白忽然动了动,好像要呕吐。
苏罗星及时将一旁的木桶踢过来,凌知光让她对准木桶,将胃里的酒吐了个干净。
凌知光又给她喂了些水,让她漱口好受些,随后用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干净脸。
周春白任由他伺候,迷迷瞪瞪说:还有两坛……喝完,嗝~
再喝喝死了。凌知光冷着脸给她擦拭手指。
周春白摇头:要喝、喝,喝完,见,见面。
凌知光一脸无奈,捉住她去寻酒的手,挂在自己脖颈上,随后单手将她抱起,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就往门外走去,进了早就被好的马车。
放开我,我要等人,你是谁啊,放开我!
醉鬼还在挣扎。
凌知光不得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牢牢困在怀中。
别动,你看看我是谁!凌知光掰过她的脸,让她看自己。
周春白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费力睁开一半,随后两只眼都缓缓睁大了。
凌知光。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嘿嘿,嘿嘿。
她醉酒后笑起来的样子太愚蠢,凌知光不忍直视。
她歪了歪脑袋,问:太监,嗝,变态。
凌知光单挑右眉,低声吓唬:是啊,我们太监啊,有许多许多折磨人的手段,你怕不怕
他伸出一只手,装作虎爪,在她面前抓了一下。
周春白伸出手捂住脸,小心翼翼露出眼睛看他,像小兔子。
凌知光得意地笑了:知道怕就好……
忽然,她又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目光若柔软的锦缎,轻轻缓缓落在他的眼中。
你不会。她摇摇头,你总爱吓唬我,总爱骗我。
凌知光恍若被烫到了,甩开她的手。
明明动作很轻,她却因为醉酒没有稳住身形,咕噜咕噜从他怀里滚下去,脑袋撞倒了车厢壁。
凌知光连忙去扶。
她却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扯。
凌知光双手撑地,才避免与她相撞。
马车内空间不小,铺着柔软的兔毛毯,衬着她绯红的面颊,如白玉锻中的石榴。
周春白躺在他身下,伸出双手,捧起他的面颊,目光忽然委屈难过起来,泪光莹莹。
眼泪犹如断线珍珠滚落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凌知光被她这眼泪打得无措起来,连忙将她扶起来:不是故意摔你的。
醉了酒的周春白仿佛回到了对父母兄姊撒娇的年纪,褪去了周尚宫的沉稳内敛,也消融了周侍郎的孤冷决然,只剩柔软可爱。
她抱紧他,抽噎起来: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怀中的人用他从未听过的温软语气哭诉,叫他的心脏好像都化成了一滩春水,随着她的声音摇晃。
别,别哭。他干巴巴说出几个字,不是要骗你,是要保护你。
周春白捶着他的后背,哭声大了:你骗我,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好了好了好了。凌知光连忙安慰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抚摸她的脑袋,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周春白抽抽噎噎放开他,脸颊却离他很近。
她垂眸看着他的唇,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眉骨,声音轻轻:我那么喜欢你……
凌知光猛然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她忽然凑上来。
她轻轻吻着他,偶尔用牙齿轻轻咬一下,如同示好的小动物。
凌知光全然被她掌控了,如同懵懂无措的少年,承接着她给予的一切。
他失控了。
他第一次被人亲吻,这种感觉,竟真如此欢愉,叫人宁愿溺死。
第一次,他没有去注意周围的动静,只全心全意配合着怀中人。
心里,眼里,只有她。
万物褪去颜色,失去声音。
周围化作白茫茫的虚无,而虚无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周春白的眼泪滑落,渗入唇间。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难过,几分颤颤。
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要骗我……扶玉。
凌知光恍然惊醒。
一道雷霆在耳边炸开,把他虚妄的梦境劈成碎片。
如有刀刃绞肉,一寸寸剖开全身的经脉,痛得让他喉间发紧,苦涩难堪。
他骤然扣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目光阴沉得可怕,仿佛蓄着无数的风暴。
你说谁他声音愠怒,含着恨意,看着我!我是谁!
周春白微微张着唇,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她动了情。
她对他动了情,却是因为,她把他当做了她的前夫、他的兄长!
更可笑的是,他方才竟也被她诱惑,对着自己前世的仇人动了情!
这定然是催情香的缘故。
否则,他绝无可能失了理智!
羞辱与愤怒冲击着凌知光,血液倒流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报复的恨意从心底燃烧起。
他咬牙切齿磋磨出这两个字,看清楚,我是谁。
周春白仿佛才从梦中醒过来一点,呢喃着:凌督主……
好,看清了就好。
语罢,他猛地扣住她的下颌,倾身吻上去。
不同于她的轻软温柔,他如同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狠狠掠夺她的呼吸,她有些痛,想要躲避,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肢。
仿佛有一把火,要把她从内而外贯穿,灼成灰烬。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春白昏迷过去。
凌知光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目光孤寂而湿冷,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过了一会儿,他骤然一拳砸向车厢,镶嵌的宝石使他鲜血淋漓。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却轻声重复着一句话。
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周春白。
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我恨不得叫你我一起被烈火烧死,化成同一堆灰烬。
——
周春白终于得到了调阅权限。
她在文书里泡了一整日,记录下重点,抱着手札出门。
凌知光早早侯在外面。
看完了他问,有什么收获么
周春白一脸倦容,揉了揉太阳穴:故纸堆里翻了一整日,若没有收获,怎么对得起我昨日喝的八坛酒
凌知光目光微微变了变,耳尖泛红。
他不清不楚问:你……都还记得什么
周春白神色从容:喝酒,吐了一遍,晕过去了。还有什么
凌知光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些怨气:罢了,什么都不记得最好。
他转移了话题,道:吕怀之已经回京,今夜在观琴楼设宴。
嗯。周春白见他沉默盯着自己,好奇,然后
他想见你。凌知光道。
周春白微微挑眉:是他想见我
不然凌知光嗤笑。
周春白没有拆穿他,应道:好,我随你一同去。
他的神色才略略好些。
今日无云,万里清朗。
落日的余晖竟有些刺眼,橙红的光铺过来,似天神纸上蔻丹,施施然向人间展露。
春白抬手挡了挡光亮,忽从指缝里瞥见一道人影。
那人风尘仆仆,牵着一匹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他凝视着她,仿佛是阔别十年的重逢。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