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水一样漫进了沈栖的意识。
他站在那扇无声关闭的地铁车门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与他隔绝。车厢灯光熄灭了,车L的震动也停止了。四周的乘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空气冷得异常,像是沉入深海。
沈栖缓缓转过身,心跳逐渐加快,却发现整节车厢已经不在眼前。
他站在一条狭长的巷道里,两侧是残破的旧楼,墙面斑驳,铁窗锈迹斑斑。头顶是一片毫无星辰的夜幕,没有风,没有声响。仿佛整个城市的时间都被冻结在这一刻。
“……你醒了?”
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又像藏在骨头缝隙间,黏腻、压抑。沈栖猛地一惊,四下环顾,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道微弱的光亮在不远处闪了闪,他小心地朝前走去,脚步声在空荡巷道中显得格外突兀。
角落里,一只黑猫蹲在路灯柱下。
它浑身漆黑,和夜色几乎融为一L,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他。沈栖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刚想后退,却见那猫缓缓站起,影子扭动拉长,逐渐变化为一个人形轮廓。
是一个女人,轮廓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于空气中。她穿着一袭灰黑色的长裙,脚步轻盈,没有一点声响。
“欢迎来到永夜。”她的声音飘忽缥缈,带着潮湿的质感,像从遥远的旧梦中传来。
沈栖喉咙发紧:“永夜是什么地方?”
“介于现实与梦之间……一座被时间遗弃的城市。它没有昼夜、没有未来,只有过去被不断折叠、拉扯的回音。”
“我不明白。我只是……坐了一趟地铁。”
“可你带着钥匙。”她慢慢走近,脸却始终隐藏在阴影里,“你不该来,却偏偏来了。”
“钥匙?什么钥匙?”
“你脑中那些尚未觉醒的东西,那些你以为是噩梦的经历……它们本来就不属于你。”
她的语调忽高忽低,每一个词都像钉子一样,敲入沈栖脑海。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眼前景象微微晃动。脑海深处似有无数低语在叠加,那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归来吧。”
——“我们一直在等你。”
——“她还在那里。”
沈栖咬紧牙关,一把捂住额头,剧烈的刺痛感几乎将他逼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看”他,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无形的意识。
女人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朝他抛出一张泛黄的纸页。纸在空中缓缓飘落,落到沈栖脚边。他弯腰捡起,发现那是一张旧报纸。
【林眠,失踪第16日——最后出现在望京南地铁站,监控显示其“未曾离开”地铁车厢。警方暂未查明失踪原因。】
沈栖愣住了。
林眠,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里沉睡了半年。那是他最亲近的存在,是他曾一度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
她失踪后,他查遍了所有资料,翻过她的社交记录,挖出她的日常细节,最后的线索正是那趟地铁。可监控显示,她“进入了车厢”,却“未曾下车”——如通被整座城市吞噬。
而这张报纸的时间,却标注着明天。
沈栖抬起头,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整条巷子再次安静下来,只剩那只黑猫又一次蜷缩在原地,安静地舔着爪子。
“林眠……你在这座城市?”
猫抬头看了他一眼,猛地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沈栖犹豫了一秒,跟了上去。
穿过几条弯曲变形的街道,他来到一个荒废的广场。中央是一个干枯的喷泉,周围布记断裂的雕像和风化的钟楼。风吹起石灰尘,像雪一样飘散。
就在那时,一个身穿旧式西装的男人缓缓从暗处走出。
他戴着黑礼帽,嘴角挂着一抹看不清真假意味的笑意,右手中握着一只残破的怀表。怀表的盖子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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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终于来了。”男人说,声音沙哑、低沉,“我们等你很久了,沈先生。”
“你是谁?”
“我是‘低语者’的一员,记录者、守夜人……也是你的引路人。”
他抬起手腕,将怀表的表盖打开。
啪。
一瞬间,沈栖的意识被猛烈地拉扯。眼前一黑。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已站在地铁车厢中,而车厢内空无一人。车门再次关闭,广播声响起:
【终点站,永夜城。请勿试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