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让鼻腔发酸。
我睫毛微微颤动,先摸到手背上的针管——原来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苏小姐?”护士刚要按呼叫铃,我已经撑着病床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顾砚舟的手机亮着,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查看顾氏老宅书房第三层暗格。”
心脏突然跳得发疼。
我扯掉输液管,纱布从锁骨处滑落——那尾蓝鲸刺青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靛青,仿佛活了过来。
我摸出颈间的怀表,是顾砚舟前晚塞进我手心的,说“留个念想”。
此刻翻转表盖,内侧刻着的图案让我呼吸一滞:和我锁骨下的刺青,分毫不差。
“苏小姐!”护士扑过来要按我躺下,诊室门被撞开。
沈律师提着牛皮纸袋,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顾总手术室出来时,让护工转交的。”
牛皮纸窸窣作响。
最上面的领养公证书泛黄发脆,甲方栏是“顾清欢”——顾砚舟母亲的名字。
乙方签名“苏正廷”,我盯着那个熟悉的字迹,喉咙发紧。
公证内容在眼前跳动:“一九九三年五月,顾清欢于星湖孤儿院收养弃婴一名,取名苏正廷。”
“翻最后一页。”沈律师的声音像浸了冰。
最后一页是顾家族谱复印件,“蓝鲸血脉”一栏用红笔圈着我的名字:“苏挽棠,苏氏集团嫡女,与顾氏历代家主刺青通源。”
“所以顾砚舟...”我指尖抵着额头,“他早知道我和顾家的关系?”
“叮——”
诊室窗户被敲响。
陆明远扒着玻璃,脸上沾着血,手指拼命比划。
我冲过去拉开窗,他踉跄着栽进来,怀里掉出一个沾血的U盘:“建材商会会长办公室保险柜被撬了!台风夜那艘船的船员名单...全在里面!”
“你疯了?”沈律师想去锁门,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明远突然抓住我手腕:“周若雪的人追我三条街,他们要灭口!那名单里有...”
“砰!”
门被踹开。
四个黑衣保镖冲进来,为首的举着刀,刀尖直接抵住沈律师咽喉。
陆明远尖叫着往我身后躲,我后背抵着窗台,手无意识地攥紧——桌角摆着护士刚送来的茶壶,壶身还冒着热气。
“交出来。”保镖扯了扯手套,“U盘,还有顾氏给你的东西。”
沈律师喉结动了动,血珠顺着刀尖往下淌。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又看向陆明远发抖的手。
茶壶嘴飘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我听见自已的心跳如擂鼓。
“给他们。”陆明远突然小声说,“保命要紧...”
“闭嘴。”我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保镖的刀又往前送了半寸,沈律师额头渗出冷汗。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家谱哗啦作响。
我余光瞥见茶壶把手上的纹路,突然想起顾砚舟教我泡茶时说的话:“滚水最烫的时侯,壶柄会微微发烫。”
此刻那抹温度,正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我手腕一翻。
滚烫的茶水裹挟着茶香劈头盖脸地泼向为首的保镖。
他惨叫着捂住脸往后退,手中的刀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沈律师踉跄着扑向墙角按下警铃,我抓起U盘撞开陆明远,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西装内袋上的银线——那是顾氏定制西装的暗纹,和顾砚舟常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周若雪的狗腿子!”我大吼一声。
陆明远脸色煞白,转身想跑,却被另一个保镖抓住后衣领。
蒸汽中突然伸出一只机械手臂,金属关节泛着冷光,直接掐住我的脖子——是周若雪。
她半张脸裹着丝巾,露出来的右眼是暗红色的电子纹路,“苏挽棠,你以为你能逃……”
我猛地咬住她的手腕。
金属刮得我的牙龈渗出血来,我趁机把剩下的茶汤全泼在了她义肢的关节处。
滚烫的水渗进缝隙里,机械臂发出刺啦的声响,她吃痛松开了手。
我跌倒在地上,紧紧攥着U盘往床底下钻——警笛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抓住她!”周若雪尖叫道。
保镖一脚踹翻了病床,木板砸在我的背上。
我闷哼一声,蜷缩成一团,突然听见沈律师喊道:“苏小姐!窗户!”
我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侯护士已经打开了窗户,冷风吹了进来,吹得我锁骨上的蓝鲸刺青一阵疼痛。
我一咬牙,抓住窗沿翻了出去。
楼下是灌木丛,摔下去的时侯膝盖磕在了石头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但我不敢停下,紧紧攥着U盘往医院后门跑去——那里停着顾砚舟派来的车。
凌晨三点,我站在顾氏老宅雕花门前。
怀表里的蓝鲸图案和门环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我推开门,书房里檀木的香气混合着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
第三层暗格藏在《商帮志》后面,我屏住呼吸按下机关——暗格里躺着一个铁盒,最上面是一张合照:顾母穿着墨绿旗袍,怀里抱着襁褓,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深蓝马甲的男人,马甲上的刺绣正是那尾蓝鲸。
“是爸爸。”我的喉咙发紧。
照片背面写着“1995年冬,正廷与清欢”。
铁盒最下层是一封密信,墨迹已经晕开了:“血脉相认之日,启动蓝鲸计划第二阶段。”
“计划?”我紧紧攥着信纸,背后突然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是为了还你父亲清白。”顾母拄着鲸骨拐杖站在门口,银发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她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顾砚舟替你挡刀的时侯,我才知道他瞒了我十年——当年的沉船事故,目击者说看见苏正廷被人推了下去,而推他的人,手腕上有蓝鲸刺青。”
我猛地抬起头:“周延?”
“他年轻时在星湖码头当搬运工,”顾母摸了摸合照里苏父的脸,“你父亲收养了他,教他读书,带他进了苏氏,可他赌输了三千万,怕你父亲查账,就……”
“所以顾砚舟接近我,是为了找证据?”我的声音颤抖着。
顾母把药碗递给我:“他父亲是当年的船长,为了救你父亲被海浪卷走了。这十年来他查沉船,查周延,查顾家与苏氏的血脉——直到看见你锁骨上的刺青。那是顾家历代家主的标记,你父亲当年不肯认,是怕周延对你下手。”
窗外突然传来刹车声。
林小夏举着手机冲了进来,屏幕亮得刺眼:“棠棠你看!热搜第一是‘顾氏集团承认苏挽棠为顾家继承人’!”
我盯着手机上的通稿,照片里是顾氏老宅的门环,和我怀表里的蓝鲸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急了。”顾母摸了摸鲸骨拐杖,“周延要销毁船员名单,季明琛在买营销号黑你,可他们不知道……”
她没有说完。
我低头看着铁盒里的船员名单复印件,周延的签名在最后一页,墨迹还很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顾砚舟的消息弹了出来:“ICU外的红血丝是真的,替你挡的巴掌是真的,不吃西红柿的习惯,我记了三百二十天。”
我捏着手机,又笑又哭。
林小夏还在喊着热搜的事,顾母在给我续茶,窗外的月光洒在我的蓝鲸刺青上,就像当年父亲给我讲故事时,落在他马甲上的光。
但热搜上的“继承人”三个字,在我眼里渐渐模糊成了周延办公室里未烧尽的赌债单,成了季明琛藏在袖口里的录音笔,成了顾砚舟手术单上的“刀伤深至肋骨”。
他们以为抛出个“继承人”就能困住我?
我把U盘插进电脑,船员名单在屏幕上展开。
周延的名字,周若雪的机械义肢购买记录,还有当年沉船时,他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三千万。
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我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林小夏的手机又响了。
“棠棠!热搜变了!”
我没有看。
我盯着屏幕上的证据链,盯着怀表里的蓝鲸,盯着锁骨下的刺青。
顾家继承人?
我是苏正廷的女儿。
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继承权。
是真相。
是让所有害我父亲坠海的人跪在他墓前。
(屏幕亮起新消息提示,热搜“顾氏承认苏挽棠为继承人”的标题下,评论区突然被“苏氏沉船真凶浮出水面”的截图刷屏。
我垂眸冷笑一声,将最后一份证据拖进发送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