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意想不到的来客
匡雨随在雪根身后踏进二层院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小地方的人家总是晚些时候吃饭,想着借着光亮多做些活儿。这个时候刚刚好,远远地传来了家乡菜色那种熟悉的香气,淡淡的,却是一种难以掩盖住的馨甜。
锦河的人家,烹饪时不喜味道浓烈,少香料,口味清新自然,蔬菜瓜果的本味被呈现的淋漓尽致。
自然的,纯粹的,往往更具特色与魅力。
匡雨最爱母亲亲手做的清蒸河鱼。鱼是鲜的,下锅之时还有少许挣扎。儿时的匡雨总是会吓得躲到母亲的身后,却又还是忍不住想要望上几眼,洞知美味产生的奥妙。
也许说,人是残忍的,亲手结束了其他物种的生命旅程。人亦是脆弱,因为无法面对饥饿背后的死亡而选择伤害。可这便是生活,这个世界早早就注定了弱肉强食。
十几岁的时候,匡雨曾经想过要拒绝做一个残忍者,最后却还是被饥饿所打败了。
后来再想起的时候,他想自己幼稚。人又怎能斗得过自然与伦常。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心在成长的同时,也在某一种程度上显得堕落了。这样的堕落源于屈服。
身前的雪根突然停住了脚步,害得原已神游的匡雨无法避及,一头撞在了他壮实的后背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匡雨捂着额头后退,刚想开口发作,视线却落到了灯火明亮的屋子里。他懂得了雪根的异常,原本卡在喉中的质问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瑞宝此时也发现了院子里的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来,越过游雪根,直接挂在了匡雨的脖子上。
匡雨,你小子真差劲,竟然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没人性啊,没人性。
她言语间带着笑意,两只软弱的小手交替着拍打匡雨的后背。匡雨想,她的笑必是与雪根脸上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
匡雨对不起瑞宝,也因为瑞宝,匡雨对不起雪根。年轻的男子总是重兄弟义气的。而爱情绝对不应该成为离隙手足之情的缘由。当然,匡雨也并不想说自己心里的这一种负罪感是因为够义气,因为若是瑞宝换做了另一个人,他也不能想象自己会更看重哪一样。
高瑞宝总是毫不掩饰对匡雨的偏爱,匡雨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儿。这样的表现够明确,代表了拒绝。无疑,那也是残忍的。
匡雨实在想不出,究竟是雪根身上的哪一点不招她高瑞宝待见,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点招了她一样。感觉这种东西,永远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爱与不爱,也从来没有原因。
匡雨急切地想要把高瑞宝从他身上弄下来,谁知这丫头手抓得那么牢,活活一只树袋熊。余光里,他已察觉了游雪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匡雨实在没了办法,只好佯装痛苦道,姑奶奶,要断气了。
高瑞宝这才肯罢休,嘟着嘴巴松开了他。她转过身去,跳到雪根面前,抬起手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滋滋地开口。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了啊。
院子的灯光很暗,即便如此,匡雨还是看到了他眼里那一抹浓重的忧伤。他铁青着脸,双拳紧握。
匡雨上前轻拍他的背,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喊了一声兄弟。
即便是无言,匡雨也知,自己的心情,他定能会意。
快步走在前面的高瑞宝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大声地催促他们。
看着她简单纯净的笑容,匡雨突然很佩服这个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女孩儿,因为她懂得拒绝,而拒绝也代表了她有勇气接受一个残忍的自己。
搭着雪根的肩膀迈过门槛儿,匡雨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端端正正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儿不是她吗
母亲刚好从门外进来,将匡雨素日最爱的那一盘清蒸河鱼摆在桌子的正中间。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许久不曾见过的笑意,而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了莫淮七的身上。她亲切地挽起她的手,似乎对眼前的女孩儿喜欢的不得了。
匡雨有些懵了,以至于当大家都找位置坐下之后,他还是没有动。
匡妈妈抬头瞪了他一眼,嗔笑道,这屋子里,好像就你不是客,难道还要人请你坐下
匡雨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言语。他挨着游雪根坐在了背着门的一侧,低头拿起了筷子。
这臭小子,同学来家里看你,也不打招呼,也不知道照顾照顾,书本上的知识学习的太多,竟把最简单的礼教都忘到了脑后。孩子,你别介意,这孩子从来都学不会讨人喜欢。
匡雨特别感谢母亲没有将那句本就意义不单纯的讨人喜欢改作讨女孩子喜欢,否则局面将会更加混乱。
母亲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而这样的误会也使得莫淮七很不自在,一张小脸早已羞得通红。想必是高瑞宝在中间起了某种作用。想到这里,匡雨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瑞宝。
很明显,她是看到了的,却又故意将头转向了一边。
雪根是这个屋子里最不了解状况的人,刚刚的对话早已让他难以消化,此刻也只能将视线匡雨的脸上,希望能得到答案。
匡雨满心无奈地蹙紧了眉头,冲着雪根撇了撇嘴。老实说,就连他自己也是搞不清状况的。
饭桌上稍显漫长的一阵沉默使得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妙的境地。
匡妈妈一脸不满地望着此刻正东张西望的儿子,开口道,你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匡雨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莫淮七先开口了。她淡淡的笑着,目光依然柔和,只是脸色红的很夸张。
匡妈妈,您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匡雨只是普通同学。
对啊,我知道,是同学,当然是要好好照顾啊。
莫淮七被她弄得哑口无言,心想着这匡妈妈倒是个厉害的角色,这样一来,好像是自己心虚暴露了心迹。
看着母亲脸上那带着三分得意的笑容,匡雨深谙其中的含义。那表情似乎在说,果不其然,如此反其道而行之,你们这些幼稚孩童到底还是自己暴露了。
匡雨木然的反应未能使母亲满意,她轻咳一声,柔声细语地开口,难不成妈妈的话说得不在理同学来家里做客,你不加以照顾,成什么样子。
无奈之下,匡雨只好重重地点头。
匡妈妈笑得更甜。
既然明白这道理,还不快坐过来。女孩子家家面子矮,第一次来家里做客,难免拘谨,你来给她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