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像天空一样遥远
高瑞宝哭了。她低着头,眼泪断了线。因为不敢大声,整张脸憋得红红的。这是匡雨第二次看到她哭得如此惨烈。第一次正是她惨遭拒绝的那一回。
明知高先生可能就在周围的某个地方,这样的氛围令匡雨很尴尬。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高瑞宝面前,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原本想搭在她肩上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还是高瑞宝主动扑在了他怀里。这一回,匡雨还是被动的,一双手始终也不敢搭在她的背上。
瑞宝整个头都埋在了匡雨怀里,而匡雨此刻又是背对着山坡的。故而此刻某二人在某一方向的视力近似为零。
高先生一转弯,远远就看到了自家的药篓背在了匡家小子的背上,而自己的宝贝心肝正窝在他的怀抱中,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哭。
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可他却没有出声,反而倒退了几步,又故意将药篓掉在了地上。
高瑞宝一惊,急忙拉着匡雨躲在了树丛里。匡雨刚想出声,嘴巴就被捂得紧紧的,只能睁大双眼望着她。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匡雨很快明白了瑞宝的用意,很配合的一动不动。两个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路过他们藏身之处时,高先生不过是余光轻扫便发现了他们。可他仍是不动声色,步履如常。医者,大多也能读人心。他总是能够找到一种方式对女儿最好。这便是一个成功的父亲。
眼看着阿爸走远了,瑞宝的一颗心才微微平静了些。长出了一口气,想着回头望一眼匡雨,樱唇刚好擦过他的脸颊。两个人都慌了神,一顿手忙脚乱,最终齐齐倒在了地上。
瑞宝的后脑疼得厉害,感觉像是磕到了石头上,唇边逸出几声呻吟。匡雨伏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儿,这会儿也顾不上起来,急急地开口,没事吧,丫头伤到哪儿了
远处的两双眼睛里都交杂着惊讶和伤痛。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搞不清楚事情的因果,因此选择了黯然离开。
并不相熟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男孩儿在前,女孩儿低头跟着。两个人走得极其缓慢。他们的天都是裂开的。
女孩儿柔声开口,眼中蓄着泪。
雪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男孩儿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头。
女孩儿继续开口,雪根,你跟我一样。
男孩儿有气无力地问,哪里一样
我们都受伤了。你是喜欢瑞宝的。
游雪根终于停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女孩儿。她哭了。她哭起来的时候,真美,也真让人心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孩儿笑了,双颊还挂着泪。
不怕你笑我,我是喜欢匡雨的。所以,我们一样。我这样说,没有错吧
她喜欢匡雨。那是雪根早就知道的。他相信,匡雨那小子自己也是知道的。昨天的一切还都好好地摆在那里。可是,不过一夜,却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刚刚的场景是无法解释的。他从未怀疑过匡雨的心到底在哪里。只是,拥抱有的时候会给人温暖。而那样的温暖会让让人沉迷,甚至沉沦。
游雪根的心痛得厉害。那痛是因为,当他深爱的女子被别人拥吻的时候,他却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莫小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眼前的男子是那样的简单淳朴。他的眼睛很诚实,很诚实地告诉她,他痛了,受伤了。那样的真诚曾是莫淮七无比向往的。从小到大,她始终相信,这世上,总该有一群人无比的美好,而那美好不容亵渎与侵犯。
她点点头,随着他爬上了另一处上坡。
由于缺乏锻炼,她一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腰都直不起来。
雪根侧过脸看了一眼,憨憨地笑了起来。
被他一笑,莫淮七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原本已通红的小脸红得更深。她连忙直起腰来,轻声开口,我不常锻炼的,很差劲,对不对
不,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儿。
雪根摇着头,一脸的坚定。
是吗可既然我是个好女孩儿,匡雨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她的样子很失望,圆圆的大眼此刻正眯着,没有什么精神。
无论我做多少,瑞宝也不喜欢我。我也是个好男人,不是吗
他挑了挑眉,半开玩笑的语气。
莫淮七歪着头看他,没有止住笑意。她捂着嘴巴,有些艰难的开口,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
游雪根也笑,只是眼神很快又黯淡下去。他在草地上坐下,仰起脸,眼神定定地望着天空。
淮七也在他身边坐下,也扬起了脸。
游雪根,这一次,我叫你的全名。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真的。瑞宝说过,有一个人,她很对不起。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雪根不言,只是笑。
两个人许久都不说话,只是一直望天。他们的眼里是不同的东西,却都没有泪水。很多伤心,不愿与泪水牵扯。
雪根,能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
以前,我总是和匡雨一起来这里,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躺在这里,看看天空,闻闻草香,听着风从掠过耳边的声音。那样的感觉特别美好。莫小姐,人生常常不尽如人意。可人却从来没有理由脆弱。
莫淮七不出声,只静静地听着。有那样一颗纯净的心愿意说给她听,恐怕也只有逃离了那座冷冰冰的大城市才有机会吧。
莫小姐,你不是问我在看什么吗我爱的人。她像天空一样,始终那样遥远。
莫淮七眨起水润的大眼,侧脸望着身边的人。
那匡雨呢,他也在看他爱的人
游雪根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莫淮七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疲惫也看到了不安,就如儿时从父亲脸上看到的一样。正是那样的神情,让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小心翼翼。
仰起头来,这里的天空的确很美。渐渐地,莫淮七的眼前变幻出匡雨的脸。
她突然开口,放心吧,刚刚的一定是误会。匡雨所爱的人在那里,像天空一样遥远。她在看着他啊。所以,他不会背叛。我也不难过。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爱得多么刻骨铭心,可我在他身边。只是这一点,我赢了她,我在他身边。
女孩儿眼里坚定的光闪却让游雪根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你永远都不会懂得,住在天空里的,是一份超过深埋心中与脑海的永恒。那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