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云中守望者 > 第3章:欺诈师的学徒课
离开实验室废墟的第三天,Antonia开始理解玛蒙所谓的“学费”——不是金币,是比那更昂贵的东西:对“真实”的精准计算。
他们停在西西里岛边缘的一座渔港小镇。玛蒙租下了间临海的破旧阁楼,阁楼的窗户正对着渔民晾晒的渔网,咸腥的海风卷着鱼腥味,日夜往屋里灌。
“第一课,”玛蒙坐在唯一一张没掉漆的木桌上“分辨‘可利用的善意’和‘致命的怜悯’。”
Antonia正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修补被海风刮破的窗户纸。浅绿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蓝绿色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嘴角。听到这话,她动作一顿:“有区别吗?”
“当然。”玛蒙把硬币抛到空中,接住时发出清脆的响,“善意可以兑换成价值——比如昨天那个老渔民给你的面包,你用‘帮他照看孙子’的幻影换的,这叫等价交换。”他顿了顿,眼神冷下来,“但怜悯不行。怜悯会让对方觉得你‘需要被保护’,从而试图控制你,就像实验室的研究员那样。”
Antonia的指尖猛地收紧,窗户纸被割出一道细缝。她想起那些白大褂,他们也会用温和的语气说话,会在注射麻醉剂前说“不疼的”,可本质上,和此刻玛蒙的冰冷算计没什么不通——都是想从她身上榨取点什么。
“怎么分辨?”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玛蒙跳下桌子,走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婴儿的身高让他必须抬着脸才能对上她的视线,却丝毫没削弱那份压迫感:“看他们的手。”他伸出自已的小手,掌心向上,“想从你这拿东西的人,手会一直半张着,像这样。”接着,他握紧拳头,“而想保护你的人,手会无意识地绷紧,随时准备抓住你。”
Antonia盯着他的手,突然想起爆炸那天,玛蒙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不是保护,是不容挣脱的“认领”,像商人抓住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货物。
“现在,去把楼下酒馆老板的钱骗来。”玛蒙转身走到窗边,看着渔港里归航的渔船,“目标:五千里拉。方法不限,但不准伤人,也不准被他看出你在撒谎。”
Antonia愣住了:“就这么直接去骗?”
“不然呢?”玛蒙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难道等他主动把钱送你?里世界的规则是抢,是骗,是让对方心甘情愿把金币塞进你口袋——你那套‘装可怜’的把戏,在实验室管用,在这里只能被当成骗子打死。”
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往楼下走。浅绿色的裙摆扫过楼梯的木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用幻影骗老渔民的面包时,她只觉得理所当然,可玛蒙的话像根刺,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已一直以来的“生存技巧”,不过是最低级的欺诈。
酒馆里弥漫着啤酒和烤鱼的味道。老板是个络腮胡的壮汉,正趴在柜台上算账,指节粗大,手背上青筋暴起。Antonia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雾顺着她的动作漫开,瞬间调整了自已的神态:眼角微红,脚步踉跄,像刚被海浪冲上岸的落难者。
“老板……”她声音发颤,走到柜台前,“我、我坐船来找人,结果船翻了,行李全丢了……能不能借我点钱买张车票?我一定会还的……”
老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Antonia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要赶自已走,就绊倒他,趁机抢了钱就跑。
但老板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往钱箱里摸:“小姑娘不容易,出门在外……”
Antonia的雾差点维持不住——他的手是半张着的,像玛蒙说的那样,带着“可利用的善意”。可就在这时,她瞥见老板算账的本子上,用炭笔写着“今日收入:3700里拉”,而他从钱箱里拿出来的,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加起来不过三百里拉。
“够吗?”老板把钱推给她,脸上带着点怜悯,“不够的话……”
“够了够了!谢谢您!”Antonia立刻接过钱,鞠躬时故意让头发遮住脸,转身快步往外走。雾在她周身翻涌,不是为了伪装,是抑制不住的烦躁——她骗到了钱,却像吞了口苍蝇,恶心又憋屈。
回到阁楼时,玛蒙正坐在窗台上,数着她手里的三百里拉。
“就这么点?”他挑眉,“你那套‘落难少女’的幻影,在实验室没升级过?”
“他根本没那么多钱。”Antonia把钱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火气,“他账本上只有三千七,却还要装作大方……这种人你也要我骗?”
玛蒙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往桌上一倒——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里拉硬币,足有五千多。
Antonia愣住了。
“我刚才去了趟码头。”玛蒙慢悠悠地说,用指尖把硬币排成一排,“跟刚靠岸的船长说,酒馆老板的女儿被海盗绑了,需要赎金——用你的幻影当‘证据’,他当场就给了我五千。”
他拿起一枚硬币,弹到Antonia面前:“你看,通样是骗,你只看到了柜台后的三百里拉,我却看到了船长口袋里的五千。区别在哪?”
Antonia没说话。
“在于你把‘骗’当成了目的,而不是手段。”玛蒙的声音冷下来,“那个老板的怜悯不值钱,但船长对‘老板女儿’的担忧值钱;你的‘落难’不值钱,但‘海盗绑架’的恐慌值钱。欺诈的本质,是找到对方最在乎的东西,然后把你的‘需求’包装成他们的‘恐惧’或‘渴望’。”
他把硬币重新装回钱袋,扔给Antonia:“拿着。这是你应得的——没有你的幻影,我骗不到船长。”
Antonia接住钱袋,沉甸甸的重量硌得手心发疼。她看着窗外的渔港,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渔民们扛着渔货往酒馆走,欢声笑语顺着海风飘上来。
原来欺诈也分三六九等。她的把戏像小孩子过家家,而玛蒙的算计,却能把人心玩弄于股掌。
“明天学第二课。”玛蒙爬上床,用斗篷蒙住头,“怎么用云属性制造‘不可替代的价值’——光会骗没用,你得让他们觉得,留着你比杀了你更划算。”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Antonia坐在桌前,数着钱袋里的硬币,蓝绿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后来斯库瓦罗对她说过:“玛蒙教你的不是欺诈,是生存的规则——里世界的人,要么成为猎人,要么变成猎物。”
而此刻,她正站在猎人的门槛上,脚下是废墟里爬出来的狼狈,眼前是玛蒙用算计铺就的、通往瓦利安的路。
硬币在指间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Antonia握紧钱袋,把它塞进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或许,玛蒙说得对。要自由,先学会计算价值。
只是那晚,她让了个梦,梦见实验室的培养舱又亮了起来,而这次,玛蒙站在舱外,用那双冰一样的眼睛看着她,说:“你的价值,还不够。”
惊醒时,天已经亮了。海风卷着鱼腥味灌进窗户,Antonia摸了摸怀里的钱袋,指尖冰凉。
她该去学第二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