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港小镇的晨雾还没散去时，玛蒙就把Antonia拽到了码头的废弃仓库。
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铁锈和霉味，墙角堆着破旧的渔网，像某种巨大的蛛网。玛蒙踩着木箱爬到高处，婴儿的身影在雾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声音却穿透水汽砸过来：“今天的课——挨打。”
Antonia愣在原地，浅绿色的发丝被雾打湿，贴在额角：“什么？”
“你只会用雾骗人，却连最基本的自保都不会。”玛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昨天酒馆老板要是对你动了杀心，你的幻影撑不过三秒。”他从木箱上跳下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细竹竿，“用你的雾挡，或者……挨揍。”
Antonia下意识地后退，雾瞬间在她身前凝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这是她最熟练的防御，能模糊敌人的视线，甚至制造“攻击落空”的错觉。可下一秒，竹竿就穿透了雾障，带着破空的风声，擦过她的手臂。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手臂上立刻红了一道。
“这就是你的雾？”玛蒙挑眉，竹竿再次挥来，“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Antonia咬紧牙，雾在她周身剧烈翻涌，幻化出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幻影，朝着不通方向散开。这是她在实验室里练过无数次的逃生术，靠着幻影混淆视线，总能多撑几秒。
但玛蒙根本没看那些幻影。他的目光像锁定猎物的鹰，精准地落在她真身所在的位置，竹竿横扫，重重打在她的小腿上。
“砰！”Antonia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碎石上，疼得眼冒金星。
“幻影是死的，人是活的。”玛蒙走到她面前，用竹竿挑起她的下巴，“你的呼吸乱了，心跳快了，脚步重了——这些细节比幻影真实一万倍。里世界的杀手，靠的不是眼睛，是直觉。”
Antonia抬起头，蓝绿色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不知是雾还是疼出来的泪。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恨这种无力感，像回到了实验室的束缚带里，只能被动承受疼痛。
“起来。”玛蒙收回竹竿，“再试一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仓库里不断传出竹竿破空的声响和Antonia压抑的痛呼。她的幻影一次比一次逼真，有时甚至能让玛蒙的攻击短暂落空，但最终总会被识破。手臂、小腿、后背……红痕叠着红痕，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停。”玛蒙突然开口，竹竿停在她面前三厘米处。
Antonia喘着气，扶着墙才没倒下。雾在她周身断断续续地浮动，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你L内有股力量在挣扎。”玛蒙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那里的皮肤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是雾，是更锋利、更暴躁的东西——把它逼出来。”
Antonia愣住了。她知道那是什么。在实验室最痛苦的改造中，总有种想撕裂一切的冲动在心底冲撞，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但研究员说那是“失控的杂质”，让她必须用意志压制，否则就会被销毁。
“我……不会。”她声音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恐惧。
“那就继续挨打。”玛蒙的竹竿再次扬起。
这一次，Antonia没有躲。
竹竿带着风声砸向她的肩膀，剧痛传来的瞬间，她心底的那股冲动突然炸开了——不是雾的虚幻，是真实的、带着锐度的气流，顺着她的手臂猛地涌出，竟硬生生将竹竿弹开了半寸。
“嗯？”玛蒙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Antonia自已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已的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气流划过的触感，像有什么东西从沉睡中醒来了。
“再来。”玛蒙的语气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期待。
竹竿再次落下，Antonia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这一次，她没有调动雾，而是跟着心底那股冲动，任由气流顺着掌心涌出——不是杂乱的冲撞，而是凝聚成一道细细的风刃，擦过竹竿，竟在旁边的木箱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这就是你的‘云’。”玛蒙收回竹竿，声音里带着一丝确认，“不是杂质，是你的力量。”
Antonia看着木箱上的裂痕，又看了看自已的手，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只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亮，像雾散后的天光。
原来那些被她拼命压制的冲动，才是真正属于自已的东西。
“记住这种感觉。”玛蒙跳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雾是用来骗人的，云是用来保命的。以后的任务，先用云撕开敌人的防御，再用雾送他们下地狱——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那天下午，他们接到了第一个“正式任务”。
里世界的某个小头目欠了玛蒙一笔钱，躲在渔港的货轮上。玛蒙给了Antonia一个简单的指令：“把他骗到货舱，我来收尾。”
Antonia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海风吹起她浅绿色的发丝。她没有用复杂的幻影，只是让雾在眼底蒙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迷茫，拦住了那个叼着雪茄的小头目。
“先生，您见过我的猫吗？”她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白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刚才跑到货舱里去了……”
小头目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贪婪：“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找啊，小姑娘。”
Antonia笑着点头，转身往货舱走，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露出纤细的后颈。雾在她身后悄悄漫开，掩盖了她握紧的拳头——那里，云属性的气流正凝聚成一道细小的风刃。
货舱里阴暗潮湿，堆记了木箱。小头目跟在她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不怀好意的气息。
“猫呢？”他突然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Antonia猛地转身，眼底的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她没有用雾，只是将掌心的风刃狠狠划向对方的手腕——不是致命伤，却足以让他惨叫着缩回手。
“你……”小头目又惊又怒，刚要掏枪，就被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玛蒙用幻术困住了。
玛蒙的幻术比Antonia的更冷酷，直接让对方陷入“被无数金币压垮”的幻觉，吓得瘫在地上，涕泪横流。
“还算合格。”玛蒙瞥了Antonia一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懂得先用云制造破绽，再用雾收尾——比只会装可怜强多了。”
Antonia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肩膀，看着那个在幻觉里崩溃的小头目，突然觉得玛蒙的话很对。
雾和云，本就该是一L的。
一个用来编织谎言，一个用来守护真实。
离开货轮时，夕阳正沉入海面，把海水染成一片金红。Antonia跟在玛蒙身后，脚步轻快了许多。她能感觉到，L内的那股云属性气流越来越活跃，像在回应着什么。
“下一站去哪？”她问。
“瓦利安。”玛蒙头也不回，声音被海风卷得有些模糊，“那里有更多‘学费’等着你赚。”
Antonia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瓦利安的剑与火，绝不会像渔港的小头目这么好对付。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已不是只能躲在雾里的实验L。
她是Antonia，是能让雾与云共舞的、即将踏入黑暗的旅人。
海风掀起她的裙摆，浅绿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像极了即将燎原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