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滚烫。
我死死咬着唇,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抖又碎。
这个疯子！
我将报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他凭什么
凭什么用这种方式来道德绑架我
他以为一条命就能抵消所有伤害吗
我告诉自己,别去,谢知念,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别再回头。
可那张诊断书上捐献者：顾远征几个字,却像鬼魅一样缠着我。
我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
这一次,他要死了......而我,救过他一次。
医者的本能,或是怎么也掐不灭的执念,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我抓起外套,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满鼻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又冷又冲。
我一口气奔上军区总医院三楼,正对上手术室外那盏刺眼的红灯。
那光就那么亮着,照得我心慌意乱。
我钉在门口,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每一次跳动都扯得胸口闷疼。
秦默跟在我身后,倚着冰凉的墙壁,极轻地叹了口气。
知念,别骗自己了,听从你的心吧。
我浑身一僵,指甲已经死死掐进了掌心。
心我的心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什么是恨,什么又是别的,我根本理不清。
走廊里一片死寂,时间粘稠得像是停住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咔哒。
灯灭了。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疲惫地扯下脸上的口罩。
我僵硬的抬头,屏住了呼吸。
手术很成功。
医生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煞白的脸,补充道。
只是病人旧伤太多,这次手术又耗损巨大,身体亏空得厉害,以后要花很长的时间慢慢养着。
悬着的心刚刚落下,又被更沉重的东西坠住。
我腿一软,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下去。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是秦默。
顾远征被护士推了出来。
他躺在移动病床上,往日里挺拔的身躯此刻被单薄的病号服包裹,显得格外脆弱。
那张总是带着军人威严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顾团长,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我挣开秦默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仿佛脚下踩着刀尖。
我伸出手,指尖微颤,想去碰一碰他的脸,确认他的温度。
手却在半空中凝固了。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长而密的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眼,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了两个沙哑的音节。
......别走。